我老家甘肅省秦安縣王窯鄉是比較有名的“花椒之鄉”,漫山遍野全是花椒樹。每年7、8月是“摘椒季”,今年花椒大豐收,但椒農的臉上并沒有多少燦爛笑容,而是內心充滿“椒慮”。
這三年,因為疫情關系,飯店經常關門,特別是火鍋店關門,花椒滯銷,花椒價也是一跌再跌。四年前一斤花椒最高八十多元,前年跌到六十幾元,去年先是跌到五十幾元再跌到四十幾元,而今年夏天跌到36元,絕對的腰斬。有些人家,兩三年前的花椒還積壓在家里,愁眉苦臉。
家家上百棵花椒樹,靠自家人根本摘不完,就需要雇外地人摘,以往單個家庭少的話雇四五個人,多的話雇十幾個人。但是,今年家家犯難了:雇人吧,就賠了,不雇人吧,一部分花椒可能爛在地里。
何以賠?我在北京給村里的幾個人打電話,他們是這么算賬的:雇的人摘花椒,都是管吃管住,管來回車費,今年摘1斤濕花椒3元錢,而4.5斤濕花椒曬1斤干花椒,也就是說按現在行情36元里有13.5元就被雇的人拿走了,再加上吃飯和車費,將近一半的錢歸雇的人了,這還沒完,主人家每年給花椒樹放化肥和打農藥幾千元,以及放化肥打農藥和修剪樹枝需大量人工,也得折算人工費,這么一加,平均下來就超出1斤花椒36元了,就是賠本!
對了,前幾年花椒行情七十幾元和八十幾元時,雇人摘1斤濕花椒是3.5元,今年夏天花椒36元,雇人摘1斤濕花椒是3元,降了5毛錢!
二叔摘花椒 (李潤禾/圖)
因為賠本,一些人家寧愿不雇人摘,就像硬灣村我們李家群落9家人,以前是家家雇人摘花椒,今年只有3家雇人了。我母親在電話里說,今年雇人不劃算,就自己人硬扛了,摘到哪兒算到哪兒。母親76歲了,她在家就是曬花椒,如果沒太陽,她就架起火爐在鐵板上烤濕花椒,一身汗濕。嗯,從濕花椒到干花椒也是有人工成本的。
母親烤花椒 (李潤禾/圖)
有些人家寧愿賠本也要雇人,主要心疼花椒爛地里,可惜今年雇人非常不易。本縣基本上沒閑人,不是摘花椒就是摘桃,只能雇外縣人或外市人(天水市以外的人),可是很多外地人不愿來,主要是“摘椒季”碰上疫情,有些村莊到鄉衛生院做核酸單程十幾里地,外地人擔心把時間花在做核酸的路上,而不能集中精力摘花椒掙錢,所以就不愿跨縣或跨市再上山進村摘花椒。
外地摘椒工不愿來還有一個原因,摘1斤濕花椒今年比往年少5毛錢,一個人一天摘40斤濕花椒的話,就比往年少掙20元。
說來幸運,連續三年我們縣沒有一例新冠感染者(截至寫這篇文章時),可我們的花椒主要是銷往外地,包括外縣外省甚至外國,人家有疫情飯店老是關門,你的花椒就是滯銷和大降價。
以前村里人私下的吉祥話多是祝愿一個莊的人平安和健康,現在村民私下的吉祥話頻頻出現“全國”和“全世界”:唉,全國平安健康了,全世界平安健康了,咱農民的花椒才有銷路,花椒價還特別高!
是啊,期盼外面的世界快快告別疫情,我們才能熬過這折磨人的“椒慮”!